“哈哈!依照禪師所言,我聽聞三好長慶之名更是畏懼,那我何不去投三築?”島崎景信,在言談中落到下風,卻仍不肯認輸。
聽聞他輕視今川家,內藤光秀等人當即大怒,抽刀出鞘,對麵的山田豐五郎也不甘示弱,同樣拔刀在手,與之對峙。
小野忠明不緊不慢起身,踱步緩行,給他逐個分析利害“今川治部為人敬賢禮士,賞罰分明,絕非三築這等亂臣賊子可比。三河精兵甲於天下,昔年等持院大殿以三河、上野之精兵逐鹿關東,城外今川軍不過是遠江羸弱軍役眾,精銳尚且留駐東海,八郎關東悍將,以為關東八州之何家軍勢可比?”
論及軍勢,還要取巧詭辯的話不過是徒惹人笑,島崎景信老實回道“守城不遜色於北條國眾,野戰可與長野箕輪十六家爭鋒,士氣遠勝常陸兵。”
言下之意就是高師盛帶領的今川軍與北條軍相鬥,如果是守城還能勉強保住一條性命,野外戰隻能跟實力相當的箕輪眾一樣,一潰百裡,但士氣卻好過人心不齊的常陸大名佐竹家。
至於宇都宮、結城家為首的關東八屋形根本提都不屑提,守戶之犬都是高抬這幾個苟延殘喘的武家名門。
小野忠明點了點頭,再問道“甲信山國、越地苦寒焉能與遠江、尾張、美濃、近江膏腴之地相比?今川治部大輔久有率軍上洛,匡扶幕府之誌,所謂今川相繼的讖言雖惹得有識之士發笑,但須知今川左京大夫一度官拜九州探題,以貧僧私下揣度,從家格來說出任管領卻是要比景虎公名正言順的多,八郎自負勇武過人,難道冇有萬石之誌?”
今川左京大夫,說的就是室町幕府初年的九州探題今川了俊,除了擔任和管領地位相當的九州探題,幕府侍所頭人、引付頭人等職外,還身兼遠江、駿河、山城等十三國守護,權傾朝野。
比之山名宗全的六分之一殿,還要威勢煊赫。
兜了一個大圈子之後,兩人終於是說到了正題上,就連山田豐五郎等浪人,也不由打起精神,這次的調略,很大程度決定了他們不久後的身家性命。
島崎景信駁斥道“而今三築春秋鼎盛,去年五月,再次擊破幕府組織的近江討伐軍,以我看來,今川治部大輔就算上洛,也絕非三好家的對手。”
山田豐五郎等人雖然不懂,但還是跟著一起出言附和,給自家縂領鼓譟聲勢。
“哈哈!幕府闇弱,不足以威懾列國,天下大名誰個心中不知?三築看似連戰連勝,這豈不是正好說明三好家倒行逆施,不得人心麼?我來問八郎,可曾有過家宰而臨天下者?三管四職尚不能長久把持幕政,何況一亂臣賊子乎?”
這一句話,將島崎景信問住了,因委實無有此家宰臨幕的先例,三管領交替把持幕府,尚且多次刀兵相見,三好長慶一個四國武士如果不能跟公方和解的話,絕不可能真個控製住幕府。
內藤光秀在邊兒,按照來前小野忠明他的話說道“不錯!今川治部左右上洛討伐三築,匡扶幕府之誌,此舉乃是身負天下之望,近有武田、北條兩家友盟,鼎立支援;遠有近畿群雄興舉義兵,遙相呼應。況且上洛前為了掃清障礙,必然先要蕩掃美、濃二州,織田信秀、齋藤道三兩位勁敵紛紛暴斃橫死,這正是神佛給予的吉兆啊!”
兩人一唱一和,將話題引到最近信州流傳甚廣的上洛之議,長尾景虎遠在北陸越後,都有率眾三千騎上洛的想法,而今川義元不僅是足利連枝眾,所領三國更是在毗鄰近畿的東海道,可動員之兵力不下三萬,幾乎可以說是長尾景虎的十倍不止。
這種興兵論戰的話語,出乎島崎景信的預料,一時間呐呐無言,不知該如何做答。
“齋藤道三竊國之大盜,敗死親子手中後,國中豪族人心思變,織田信長這個尾張大傻瓜的名號,關東八州都有所耳聞,可見何等的荒誕無能,介時一旦時機有變,今川家進可仰仗東海之富庶,席捲天下;退可割據一方,仍不失藩侯之位,若這都不是可以投效的明主,那貧僧委實不知還有哪家大名值得效力?”
小野忠明已然步近案前,俯視對方,手指山田豐五郎等人,聲音如洪鐘大呂,振聾發聵“況且今川大軍就在城外,八郎縱不惜死,也當為這些郎黨的安危著想。見機不早,悔之晚矣!”
島崎景信臉色陰晴不定,這已經是在直接威脅了,但城內的浮浪牢人們最怕的就是這個,先前三次殺俘,早明白今川軍絕對說到做到,就算是虛張聲勢,他們也不敢拿命去賭。
如果被安雲郡國人搶先一步,到時候真的就如小野忠明所言,‘見機不早,悔之晚矣!’,可仔細想來,今川家眼下雖不如三築,卻是最有望上洛成功的大名,東海道可以說是十倍富庶於甲信,正如其適才所言,倚此地利,進可成武王霸業,退不失德翁之位,放眼天下卻是再無出其右者。
想通關節之後,豁然起身,攥住小野忠明的雙手,慨然道“禪師一番開解,當真讓我如撥雲見日,茅塞頓開呀!”
小野忠明大笑,將雙手掙脫出來,重重拍了對方兩下肩膀,利誘道“哈哈!萬不可猶豫不決,如我家武藏守營中一足輕之不才,尚能因功,厚領百金俸祿!以八郎之大勇大才,若依駿府,必將是平步青雲,扶搖直上,貴不可言哪!”
內藤光秀察言觀色,適時湊趣,問道“如何貴不可言?”
“哇哈哈!那時候八郎便不是關東的浮浪牢人,而是駿府表舉的播磨太守,隻消上路之戰立下功績,何止萬石高之封,如在座諸位武士,也都能同享富貴。”
在座眾人,尤其是那群浪人都跟著一起大笑,可眼中卻是殺氣騰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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